我在东北那些年那血 著

冯斌一听，顿时打消了心中的顾虑。因为他了解杨阳，了解杨阳的父母，他们都是老实巴交，心地善良的老百姓，一定会同意这门亲事的。

事实也如冯斌设想的一样，八月二十八日那天，冯斌和杨阳在沈河区民政局登记结了婚。两人从民政局手拉着手走下大门的台阶，彼此之间都有些恍恍惚惚的。然而在对待这一纸证书的态度上，冯斌的内心却十分坚定和理智。这拿在手里的沉甸甸的证书，以及牵着的他的妻子的温柔的手，预示着他的又一段人生旅程结束了。

两人在一起吃了午饭，冯斌就将杨阳送回了家，他们决定在举行结婚典礼之后再同居，两份结婚证书全都交给杨阳保管。走在回家的路上，冯斌感慨万千，尽管他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，可是他依然想大喊一声，再见了青春，再见了无忧无虑的世界。

晚上躺在床上，跟心爱的妻子互通了电话，虽然每天都能在单位见面，可依然彻夜长谈，最后互道晚安。安静地躺在床上，冯斌也在情不自禁地感叹，他的学生时代在很久之前就结束了。在他的学生时代，他是班级里垫底的学生，是公认的差生。但是此刻，他却是班级里的佼佼者，因为他第一个结婚了，马上就要第一个当父亲了。他意识到了人生拥有不同阶段，这便是他所取得的成就。

冯斌和杨阳的婚礼虽然仓促，但总算是圆满完成了。她们的婚礼真的如他们设想的那样，没有繁琐的流程。头一天晚上，杨阳的母亲将房子收拾了一遍，将其中的一个屋子作为婚房，买了大红的床单和窗帘。虽然冯斌觉得这种颜色很土，但也没有反对。

因为杨阳当时怀孕四个月，肚腹已经略有凸显，若再不结婚，恐怕连婚纱都穿不了了。结果连结婚的日子也不容他们精挑细选。在通知亲戚朋友的时候，冯斌通知了大多数同学。而对于郭娜，冯斌想来想去，最后还是决定不通知她了。可是，冯斌到底还是低估了消息的传播速度和范围。就在婚礼前一个星期的晚上，郭娜约冯斌出来见面，相约的地方正是当年冯斌掉入河中的那个公园。

“我到现在还免不了幻想，假如我也能顺利上了大学，我的生活将会怎样。”冯斌漫步在悠长的石板路上，低头数着踩过的石板。

“也许我们现在还在交往也说不定。”郭娜的语气中略带失落。

“这个问题我倒是没想过，以后应该也不会想吧。”冯斌傻笑着说。

“你怎么可以这么早就结婚呢。”郭娜站在原地，郑重其事地看着冯斌。

“结婚早怎么了，没什么不对吧。”冯斌感到莫名其妙。

“你是男人啊，男人应该先有事业才对吧，况且男人都比较浪荡，你浪荡够了吗，别到时候后悔呀，难道你会离婚。”郭娜说。

“你今天怎么啦，怎么不盼我好啊。”冯斌哭笑不得地看着郭娜。

郭娜感到很不甘心，虽然当时分手是你情我愿，可是对于像她这样的学生来说，结婚实在是太遥远了，恐怕没有几个人会考虑这种问题的。对她来说，跟冯斌分手，就好像两人约定了各自过上一段日子，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在一起，这是不言自明的约定。可是当她得知冯斌即将成家的消息时，她的内心五味杂乱，不知该说些什么。细想之后，总是不断自问，我还没有结婚，你怎么就可以结婚呢，我还没有完全放弃我们的未来啊，你怎么就彻底放弃了呢。这些原本都是郭娜想对冯斌说的话，可是木已成舟，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。

这一次，冯斌陪着郭娜回到了学校，直接把她送到学生宿舍楼外，

“到时候你来吗？”冯斌心想，既然已经被她知道，出于友谊，还是邀请一下吧。

郭娜背过身去，停顿了几秒钟，回眸一笑，对他说：“再说吧。”说完，掉头跑进了宿舍楼。

冯斌注意到了，郭娜转过身来的那一瞬间，她的眼睛在宿舍楼门口的灯光照射下，水光莹莹，显然在忍着泪水。冯斌的心立刻软了下来，他想叫郭娜的名字，可是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。他责怪自己，不应该有这种想法，他是真心爱着杨阳的，怎么可以对以前的对象恋恋不舍呢。可是，他骗得了别人，又怎么能骗得了自己的心呢。

冯斌在校园里散起了步，这个不属于他的大学校园，无法带给他熟悉的感觉。倒像是在逛一座陌生的公园。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们，有些同龄，有些比他年轻，那些人的脸上没有愁苦，令他羡慕。一个人的一生会有好多遗憾，对于冯斌来说，大学生活便是其一。

当然，冯斌觉得遗憾的原因不仅仅是没有大学生活这段经历。倘若这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，怎么样都无所谓的。然而，冯斌并不是那样的人，从小到大，他所经历的每一次成长，家人和朋友们对他的每一次期待，都是一个压在他身上的包袱。或许连婚姻也是如此，他是冯家唯一的儿子，这种情况使婚姻也蒙上了一层责任。

母亲这一辈子不算幸福的婚姻，是冯斌永远忘记不了的。也许正是看到了母亲的婚姻，冯斌的内心深处才会萌生婚姻生活必须要建立在爱情之上的观念。没有爱情的婚姻长不了，即使能凑合过一辈子，两个人的心永远是平行的，对每个人都是一种伤害。所以，如果老天再给他一个机会，让他在杨阳和郭娜之间做出选择，他依然会义无反顾地选择杨阳，因为他希望自己的余生能跟这个女人相依相爱。

冯斌在跟杨阳的母亲商量婚礼事宜的时候，很怕老人家会拒绝两人这些“胡作非为”的想法，毕竟大多数女董家长都希望自己女儿能嫁给一个体面的人，自然也要拥有一场体面的婚礼。没想到杨阳的父母格外通情达理，让冯斌都有些不好意思了。

“孩子，既然这是你们两人决定的，我和你爸都没什么意见，况且你现在的身体也不适合大操大办，还是简单点好。”

“妈，你真理解我。”杨阳坐在母亲身旁，搂着母亲的肩膀。

“理解，怎么会不理解呢，你啥时候也没让妈担心过，这次也没问题的。”杨阳的母亲被女儿搂的开心，“当年我跟你爸结婚的时候也啥都没有，但我就是看中你爸的一身正气，觉得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，虽然现在你爸行动不方便，但他在我心里依然是当年的那个他。”

冯斌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，他很久没有听到这种朴实的故事了，不觉间听得入了神。自从踏入社会，他发现这个世界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样子了，也不是他在学生时代所认识的世界了。不知从何时起，他多了一份谦卑，因为人的渺小不仅仅是因为经不起外界的诱惑，还因为人真的是一种没有主见的生物，对时代的发展总是后知后觉，总是跟着时代的尾巴走。也只有那些伟人，能够看清时代发展的趋势，在历史上留下足迹。

回到家后，冯斌的思想还沉浸在杨阳的母亲描绘的幸福的婚姻图画里。他知道，自己不是那种能引领时代发展的伟人，但做一个谦卑的普通人，拥有普通人的幸福，他还是可以做到的。

婚礼总是让新人们忙得焦头烂额，但是过程中的幸福感，他照单全收。这场婚礼办的规规矩矩。伴娘是冯雪寒，伴郎是杨阳的表弟。冯斌的同学们还没有毕业，也没有参加同学婚礼的经验，所以也没有出一些千奇百怪的节目来刁难这对新婚夫妇。倒是冯斌在给亲朋好友点烟敬酒的时候，自己把自己喝多了。

吃团圆饭的过程中，两家人非常和睦，这也在冯斌的意料之内。最后，冯斌和杨阳跟家人们告别，回丈母娘家住。冯斌虽然极力劝说两位老人一同回去，但是杨阳的父母为了给两个孩子营造一个安静的新婚之夜，执意在宾馆开了一间房，好让这对新人的洞房花烛夜能够在不被家人干扰的情况下，安静幸福地度过。

酒后的头痛到了晚上得到了缓解。冯斌是被冯雪寒的一个电话吵醒的，姐姐打电话来只是表示一下关心。姐弟之间在电话里发表了一阵子感慨，冯斌得知了姐姐第二天一早就要赶回北京，无奈没办法送行，只好言语祝福。

冯斌挂掉电话，听见厨房有声音，穿上拖鞋走了过去，见杨阳正在炒菜。他不由得被眼前所见的情景感动，忽然有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，但是他明白，此刻下厨的并非他的母亲，而是要跟他一起度过漫长岁月的妻子。

冯斌从后面接近杨阳，轻轻搂住了她的肚子。

“你醒啦，我怕你晚上会肚子饿，但你刚喝过酒，所以我就给你炒两个青菜，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。”

“我当然喜欢，一会儿我们一起吃。”其实冯斌并不想吃东西，但他看着杨阳满怀期待的样子，不忍心让她白白操心。

两个人对坐在不算大的餐桌旁，心平气和地喝着冒着热气的粥，就着清淡的炒菜，除了冯斌的赞美，以及杨阳的微笑，并没有太多其他的言语。

吃过了饭，冯斌主动去厨房刷了碗筷。他一边刷一边说：“我们一会儿出去散散步，你觉得好吗？”

“好啊。”杨阳点点头。

小说《我在东北那些年》 第13章 设想 试读结束。